中文大學校刊 一九八四年第五期

李芾甘(巴金)先生讚辭 整八十年前，在成都一個古舊的官僚大家庭裏 宗族的腐敗，舊文化的薰染，新思潮的感召，交織影響他 終身反抗壓迫和不合理的決心。十九歲時他離開破落的家庭，前往上 策源地，遠赴法國進修。在先賢祠畔，在聖母院的鐘聲裏，在拉丁區的小公 騷、雨果、托爾斯泰、高爾基這些偉大作家的精神，他的痛苦、寂寞和熱情開 寫作生涯也就此美定了。 回到上海以後，他每天每夜，在一間空屋子裏，「忘了自己，忘了周圍的一切」，只覺得「生 命的激流向前奔騰」，驅使他不停地寫出盤旋腦際的許多太熟悉的人和事，喊出胸中强烈的愛和恨、 歡樂和痛苦。就這樣，在短短四、五年間，這個還不到三十歲 青年人就寫出了十本中、長篇小說， 吸住了新一代知識分子的心靈，轟動了當時的文壇。這些作品中，有探索革命道路的《滅亡》和《新 生》，有控訴强迫婚姻的《春天裏的秋天》，有愛情三部曲《霧、雨、電》，但最著名、最能長期 在讀者間引起共鳴的，則是他攻擊封建社會制度的自傳小說《家》。他，就是我國新文學運動的健 將，六十年來爲人生、爲理想，持志創作不懈的作家，巴金先 。 「一•二八」的閘北炮火破碎了安定的生活，也帶來了政治壓力。從此巴金就經常到北京、天 津、廣州、香港等地旅行，他的精力也只 暫時轉移到短篇和繙譯去。「七•七」全面抗戰爆發以 後，他恢復長篇創作，完成《激流三部曲》的後兩部《春》、《秋》，然後輾轉逃往西南大後方，發 表以抗戰爲題材的三部曲《火》。多年的戰亂和流亡擴大了他的眼界，加深了他的感觸。到抗戰勝 利前後，在貴陽的茶館裏，在北碚小旅館微弱的燭光下，用茶碗蓋上磨的墨，用粗糙的算賬草紙， 他又一口氣寫出了三部深刻細緻的作品：《憩園》、《第四病室 和《寒夜》。這樣前後二十年間 巴金一共寫了二十本中、長篇小說，十幾部短篇小說和遊記、雜記，繙譯了二十幾本俄國和其他國 家作品，特別是屠格湼夫的小說 總共出版了不下四百萬字。辛勤不息 耕耘帶來了豐盛的收穫 。 巴金大量的小說不但深受廣大讀者歡迎，而且在學生和知識分子間所產生的震撼和共鳴是絶少 作家能夠比擬的。這固是由於他率直的筆鋒和處處流露的熾熱感情，但更因爲他所寫的恰正就是他 們在一個崩漬中的舊制度下惶急地求出路，在一個顯得越來越不合理的社會中憤怒地找光明的吵 聲。所以，他的創作出自對人生的探索，他所追求的是眞實，而並不顧及美。但在最高的境界中 ， 眞和美畢竟是分不開 ，《家》、《憩園》和《寒夜》之特別感人，恐怕也在於此吧。 巴金先生對中國新文學發展的貢獻是多方面的。除了創作以外，他對出版事業也出過大力。一 九三四年他參加創辦文化生活出版社 負責編輯工作，此後近二十年間 版了大量西方文學名著的 譯本，並且發掘和扶持了許多年青作家，其中如曹禺、何其芳、蕭乾等今日都久已成名。一九四九 2